Wednesday 30 October 2013

信達上市:又多一個提款機

「出黎行,預咗要還」——這句話正是內銀股改革的寫照。朱鎔基於1993年進行緊縮政策及收緊信貸,再加上1997年的亞洲金融風暴,令九十年代末內地銀行體系累積大量壞賬。中央的改革離不開三道板斧:會計把戲,注資及移除壞賬。以建行為例,股東權益由2002年的負1330億元(人民幣.下同),大升至2005年6月上市前的正2010億元。鑑於市場盛傳信達將在12月於香港上市,筆者於本文重溫建行上市的過程,審視信達在當中的角色。
整個改革過程分五個步驟:
1. 人行於1998年將存款準備金由13%減低至9%,讓內銀原先鎖在央行的資金重獲自由。然後,建行用新騰空的資金買入492億國債。接着,國家再以這492億元以股本注資入銀行,將資本比率提升至8%的國際水平。連串交易只不過是將錢由左袋轉右袋,從而「創造」資本,跟本是會計把戲。
2. 政府於1999年成立資產管理公司,將1.4萬億元壞賬(佔當時銀行貸款兩成)從銀行體系中削離。其中,信達是建行的對口管理公司。信達獲財政部注資股本100億元,然後再發債2470億元,再加上30億元現金,買下2500億元的建行壞賬。當中,整個交易是以貸款的賬面值進行,所以賣出壞賬並不會壓低銀行的股東權益。建行因而移除了2500億元壞賬,換入了2470億元的信達債券。以信貸區區100億元的股本來看,信達這家公司當時當然是負資產。
壞賬左手交右手
因此,在建行上市前,財政部於2004年9月發通告,指由2005年起,在有必要時,會協助信達還債。建行手持的2470億元信達債券便在財政部的口頭承諾下便頓然值錢起來。上述的整項交易,說穿了,只不過是政府將壞賬由左手交右手,然後再加一個承諾而已。時至2013年6月,建行依然持有530億元的信達債券(即歸還了1940億)。當初建立資產管理公司的原意是於十年內(1999-2009年)處理好這些壞賬,但信達此刻顯然尚未達標。
3. 第三步倒是貨真價實。人行於2003年以600億美元外滙儲備注入三家銀行〔建行,中行斷(3888)及工行(1398)〕,佔當時外儲的15%,當中建行獲注資1860億元。由於人行不能直接投資於銀行,所以當時人行成立匯金,由匯金注資。在匯金注資前,建行先做kitchen sinking,將原先的股東權益一筆抹清,讓匯金一舉掌握所有股權。
4. 接着,中央於2004年再移除1290億元壞賬,但這一次是以賬面值的一半賣予人行,然後人行再以賬面值的30%至40%再拍賣予信達(這次信達不至於虧錢)。建行以半價賣出1290億元壞賬,收回645億元現金,然後建行被要求買入634億元人行票據,而人行便以這筆資金貸款予信達,讓信達可以買入這筆壞賬。
5. 第五個步驟是上市。匯金於建行上市前引入美銀和淡馬錫為策略投資者,套現330億元,然後再在上市時套現650億元,即上市前後合共回籠1000億元。
上述多項交易的關鍵是:
a. 在兩次移除壞賬的手術後,建行由「壞銀行」變成「好銀行」,從而令「好銀行」資產升值,然後再將升了值的股份以不錯的價格出售。
b. 「好銀行」有了上市公司這個平台,能夠一邊派高息,一邊每隔數年便供股(即上市公司「好銀行」成為了ATM)。
在整個過程當中,信達起初肯定資不抵債,因為他們於1999年要以賬面值買入2500億元壞賬,但卻只有100億元股本。政府以變賣股份套現和收取股息,來應付信達買入壞賬時所發行的2470億元債券,將整個處理壞賬的過程拖長十幾年處理,而其過程如下:
「 匯金在上市前及上市的過程中套現1000億元」 建行上市後(2005-12年)一共派了2000億元股息予匯金。
「 信達的2470億元債券已歸還1940億本金(即有530億元未還)」 至於尚未歸還的530億元,這少於匯金從建行所受的一年半股息,因此建行未來大幅增加股息的壓力減少,該行倒不如增強撥備。
「 信達的2470億元債券要每年付2.25%利息予建行,這由1999至2012年合共640億元」 建行在2010年供股時,匯金有出錢力撐,共付350億元。
此外:「 匯金於2003年注資1860億元入建行,而現時匯金持有的建行股市市值約6400億元」 人行在第二輪的移除壞賬手術中以半價買入壞賬,然後以30-40%賣出,虧損約200億元。
派高息把戲難長久
政府(匯金)持有6400億元市值的建行股份,看似是從銀行重組中「發咗達」,但實際上卻是進退維谷。如果匯金沽售股份,投資者對銀行體系的信心必然大受動搖;但如果匯金不能沽售股份,這只不過是紙上富貴。問題是,自內銀於2009年後力谷信貸增長,再加上利率市場化又快將推出,最近無論是招行(3968)供股,又或者是重慶銀行上市,皆以賬面值進行。有鑑於此,一邊用上市平台作ATM抽水,一邊派高息這個把戲相信不能維持多久。這令中央必須盡快將如信達般的資產管理公司上市。
信達上市前瞻(上)

Wednesday 23 October 2013

和黃終於威番次

三年又三年,三年又三年,足足十二年了,怡和股價連續十二年跑贏和黃(013)。
怡和在過去十二年聚焦亞洲,但和黃卻轉戰歐洲,並大舉投入電訊業務,而和黃這兩着棋似乎並不被市場認同。超人最近一連串的舉動令投資者又對這隻藍籌股有着憧憬。和黃股價今年至今上升近二成;到底和黃繼2001年後,能否重上100元,再次成為「紅底股」?
電訊業務見起色
電訊業務是左右和黃股價重中之重的要素。和黃以往股價低沉,NAV折讓較大,其中一個原因是不斷投資在3G業務之上,但其淨現金流依然是負數。和黃在歐洲的3G業務有2400萬客戶,其中有八成都在英國和意大利,在兩國的市場佔有率均約10%,已經達到一定規模。除了昂貴的牌照費外,和黃電訊業務的資本開支高,而且ARPU不斷下滑(2006至2012年足足跌了一半),所以淨現金流長期都是負數,大有「流血不止」的危機。
正當電訊業務於今年上半年的淨現金流轉為正數,英國及意大利電訊商都開始推出4G服務,意味着新一輪的投資又再次開始。長和系在負債不低的情況下,超人沒可能無止境地押注在電訊業務之上。可幸的是,筆者認為,和黃的3G業務已經暫時止血,餘下的問題是能否收復原先的投資。筆者先列出一些數據:
‧英國於2000年拍賣3G頻譜時把網絡賣給5家電訊商,作價共225億英鎊;當局於今年2月拍賣4G頻譜時又把網絡賣給5家電訊商,但是次價格只有23億英鎊。換句話說,4G的牌照費投資約為3G的十分之一。
‧英國電訊商EE把現有的3G客戶提升至4G,每月會多收取5英鎊,即約加價兩成;其他國家的經驗亦反映3G升級至4G,ARPU大概會增加兩成。
‧從3G轉至4G主要是於現有的3G網絡上再進行投資,但規模不大,比從2G提升至3G容易得多。
由此推斷,筆者認為,從3G提升至4G並不會太影響淨現金流。和黃雖然要作出一定的投資,但金額絕非天文數字,而且ARPU上升亦有助應付部分開支,因此不會把淨現金流推返負數。在淨現金流轉為正數的大前提下,電訊業務的價值亦明確起來。假設和黃的NAV是125元,股價要「破百」的確不難。
另一方面,市場盛傳和黃將安排屈臣氏以市盈率30倍分拆上市,即市值3000億元。屈臣氏的EBITDA有近四分之一是來自中國,增長潛力理應不錯,所以上市多半是為了釋放價值。不過,筆者對屈臣氏能否以30倍市盈率上市有保留,坊間有報道把屈臣氏和牛奶公司比較,前者依然有不少歐洲業務,而後者的業務重心則在亞洲,所以兩者的市盈率不能直接比較。
如果牛奶公司的市盈率為30倍,屈臣氏可能便以20倍市盈率上市。香港上市公司的最低流通量是25%,如果和黃分拆25%上市,便能套現500億元。如果筆者是李嘉誠(這當然是沒可能),當和黃以高市盈率分拆屈臣氏套現後,可以選擇減少長和系的債務,又或者是以低市盈率買入現金流較強的業務;假設美國在2016年加息,投資者的尋息意欲減,資產價格便會回落;屆時我便再削減和記港口信託的股息,其股價必然因此大幅回調,然後我便能順勢以低價買回港口信託,增加長和系的現金流。
出售物業非看淡
另外,和黃於10月18日公布出售上海商用物業50%權益(約45億元),又於8月31日賣出廣州西城都薈廣場和停車場(約13億元),但這兩者跟和黃接近2000億元的物業發展及酒店版圖一比,又實在不值一提。因此,這兩項交易跟李嘉誠是否看淡內地樓市並無必然關係。
綜合上文,和黃在3G止血和憧憬屈臣氏分拆上市的基礎上,有「破百」的條件,終於可以(短期)威番次。 

Wednesday 9 October 2013

長和系呢鑊 愈賣愈快樂

在香港懂得言語藝術的能人,真是多不勝數。
恕筆者愚昧,我實在不明白撤資和商業決定的分別。何況,有人聲稱不會遷冊,但明言生意規模會隨着政經時局變遷,並要為股東利益負責。遷冊只不過是把公司註冊地點轉至另一個地方,滙控(005)在1990年遷冊至英國,但並無退出香港的業務,又例如恒隆系的註冊地是香港,但業務重心卻一直轉移至內地。因此,不遷冊和撤資兩者並不一定有矛盾。
有評論認為坊間將事件過分政治化,但從政者擁有左右商界遊戲規則的權力,所以政治考慮和商業因素之間的界線其實相當朦朧。因此,當大勢已頗為明顯,我們毋須再在字眼上作糾纏,咬文嚼字是律師的工作。
事實上,香港自二戰後的半個世紀都是片福地,一個又一個的偶然令香港得以持續繁榮,但我們又能有幾多個偶然?
電能分拆港燈堪稱妙着
最近電能實業(006)公布,將通過發行股份合訂單位方式分拆五至七成港燈股權上市,筆者認為,這一着棋下得真妙。如果電能實業持有30%至49.9%的港燈股權,並以聯營公司入賬,港燈的負債並不會反映在電能的資產負債表上。
不過,在減持後,李嘉誠依然有港燈的控制權。李嘉誠持有40%長實(001),長實持有52%和黃(013),和黃持有76%長建(1038),長建持有39%電能,然後電能再持有三至五成的港燈。換句話說,李嘉誠實質上只用1.8%至3.0%的港燈股權便能控制港燈,實在令人佩服。假如有人企圖敵意收購港燈,港燈可以配股一成予長和系,提高控股比例,其實相當安全。
港燈增長前景有限,而且2018年後又有新的利潤管制協議,放在整個長和系的底層是合理的。電能實業的公告明言,港燈在分拆上市後,今明兩年的盈利都會作派息用途,顯然是企圖「息誘」投資者。
聯儲局在過往幾年推行QE,一眾投資者不斷尋息,便利了長和系在股市上散貨。例如和黃在2011年將部分港口業務在新加坡以信託形式上市,而信託以高息(股息率為5.5%)吸引投資者認購(股票當債券賣)。當聯儲局開始退市,投資者尋息的意欲減,要再散貨的難度便大增。
另一方面,市場盛傳和黃希望以30億至40億美元沽售百佳,即2012年的市盈率29至39倍。百佳對一個內地買家的價值相對上比和黃高,所以賣盤是合情合理。
同時,和黃又計劃分拆屈臣氏以30倍市盈率上市,即約為3000億元市值,而和黃本身的市值亦只不過是4200億元。屈臣氏增長潛力強,但放在和黃旗下其估值可能有限,分拆上市又能減低NAV折讓,巧妙地推高和黃市值。在釋放價值的大前提下,和黃賣屈臣氏,可能亦只會賣25%。因此,筆者認為百佳和屈臣氏這兩項交易的確與政治因素無關;至於港燈,則留給讀者自己判斷。
坊間有評論認為長和系賣資產是減債,並指出利率上升將令利息支出大增。聯營公司的債務是毋須列入母公司的資產負債表上。筆者翻看長和系的業績,發現聯營公司的權益佔長實總資產的60%,佔和黃27%,長建79%,電能39%。再看長江生命科技(775),有42%的資產是無形資產,而在新加坡上市的和黃港口信託有31%的資產是商譽。長建與和黃又有502億元的perpetual capital securities是以權益入賬。長和系的每一家上市公司的負債對權益都看似不高,但到底這些權益有多實在,筆者不才,實在看不懂。
財務安排確保流動性
讀者如果再細心留意,長實、和黃,長建和電能這四家上市公司,在資產負債上能看到的債務為3219億元,但現金亦高達1362億元。這些上市公司持有大量現金,而不去省卻利息支出,是慎防旗下的聯營公司一旦要錢,但信貸卻突然急劇收縮時,集團亦勉強可維持流動性。
從商業的角度而言,長和系持有不少股權為50%以下的項目,在自己並非大股東的情況下,對這些項目的控制權足夠嗎?能穩妥地保障自己的利益嗎?
最近市場已公布及盛傳的一連串交易理應能推高和黃市值(是市值,不是業務本身),但筆者終歸對長和系的賬目不太了解,在細思一輪後,認為安全系數不夠高。當然,筆者的感覺是主觀的,精明的讀者當然可以自行判斷。

Wednesday 2 October 2013

龍象共舞解決產能過剩

從機構投資者的角度而言,環球股票此刻的值博率不大。美股標普500指數今年累計升19%,歐股Stoxx 600升12%,兩者市盈率分別為15和13倍,上升空間暫時不大。中國經濟反彈的勢頭應該可以持續至三中全會(11月11日)後,但到年底放水的效力便可能消退,而亞太區股市亦面臨美國收水的風險。美國聯儲局推翻了先前的退市路線圖後,令股市的不確定性增加。
部分投資者乾脆獲利離場,所以股市並無因為延遲收水而上升,十年美債孳息亦由3厘回落至2.63厘。因此,依筆者淺見,目前最可能發生的情況是股市橫行至年底。
習李新政廣受中外傳媒注目,最近頻頻見報的是上海自貿區。從一個陰謀論的角度而言,有評論認為自貿區是騙取外資FDI的市場推廣把戲。
發改委早前方始痛罵外資企業,但在短短數月內態度居然可以一百八十度改變,令不少人心裏存疑。有趣的是,自貿區允許設立外商獨資的歌舞廳娛樂活動,到底這是否代表自貿區會澳門化?又或者是東莞化?
筆者在周末的飯局中跟友人閒談,席間友人笑言印度對中國可謂舉足輕重。中國以投資推動經濟引致產能過剩,但需求卻追不上來,為不少行業帶來價格壓力。換句話說,如果有一個巨型的買家消化這批過剩的產能,甚至不斷推高需求,以投資推動經濟的模式便可多持續幾年。若然如此,中國的近鄰印度足足有12億人,但人均GDP只是中國的四分之一,絕對有條件擔當此角色。
印度基建大有可為
印度的基建依然相當簡陋,例如不少地區依然缺電,工廠就算有電力供應亦經常斷電。在今年財赤約為GDP的5%,負債將近GDP 60%的情況下,印度政府並無本錢大舉投資基建。
由於印度的基建起步點低,出現大白象工程的機會亦較低。試想想,如果中國能在印度大量興建基礎建設,不少鋼鐵和建築材料過剩的產能將會瞬間消失,實在是一石二鳥。如果有一天,中國海外(688)能在印度興建「鬼城」,其股價怎能不衝上雲霄?龍象共舞的幻想空間實在太大了。
李克強今年5月首次以總理的身份出訪,首站便選擇了印度。中印過往雖然有邊界上的糾紛,但這些分歧亦非死結,七十年代的中美建交可能會在中印兩國重現。當然,印度亦會有保護主義,希望扶持本土企業,並慎防外資大舉入侵。不過,印度現正面臨的問題是貿赤高達GDP的8%至10%,但外資可能會隨着聯儲局收水而撤走,中國此時正好可以填補這個空隙。
中印要各自走出經濟困局,互相合作相信會是關鍵的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