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 27 May 2015

昔日佳寧 今日漢能

1979至82年的佳寧,其實跟今時今日的漢能薄膜(00566)有不少相似之處。
陳松青在1977年成立了佳寧集團,在1979年以3億元收購上市公司美漢,繼而把佳寧借殼上市。在1980年,陳得「金牌莊家」詹培忠之助,佳寧的股價在短短一年內飆升了十數倍;同時,陳賄賂了裕民財務的職員並取得資金,又把自己「過江龍」的背景遮掩得撲朔迷離,讓人誤以為他的資金取之不盡。數年間,佳寧靠收購合併及炒賣資產迅速壯大,成為了當時股票市場的神話。隨着資產價格在1982年回落,佳寧最終在年底便開始了清盤。
漢能跟佳寧有幾個共通點是值得留意的:①兩者都是借殼上市,避開了正常上市的審查過程;②兩間公司背後都很可能有高手,《金融時報》曾指出漢能臨近收市時經常有不尋常的升幅;③兩者的股價在短時間內持續飆升,吸引不少散戶買入。
股權高度集中
陳松青靠賄賂獲得資金,而按《金融時報》估算,李河君則靠信託產品在兩年內借了35億元人民幣,成本約8.5%至11.5%。漢能的股權高度集中,能借予外資沽空的股份有限,有關人士要奪取漢能的定價權不難;只要推高市值,能夠取得的融資額便愈高,額外的資金就可用來再推高市值,吸引更多散戶進場。要說服人買一隻已經由毫子股升至數元的股票不容易,但是一隻跌了四成半的股票卻反而會有散戶趁低吸納。不過,最終的結果如何,筆者認為the writing is on the wall,而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。
這次漢能基本上是靠太陽能概念及銀彈谷起。漢能絕大部分的銷售都是賣予其母公司,而母公司則以receivables找數,是某些公司谷大銷售額的慣用伎倆。漢能的奇特之處正如鍾樹根所言,是「明張目膽」地賣予母公司,甚至不花太多力氣掩飾。嘉漢林業當年的做法最少是由「授權中介人」把木塊賣予嘉漢,然後再擔任嘉漢的銷售代理把木塊出售予客戶;漢能的關聯交易則在賬目上一目了然,毋須渾水這些專業人士出手,連《金融時報》及老散都對此心知肚明。外資累次沽空不成,是反映李河君要赤裸裸地以銀彈決勝負,乾脆連花招也省略了。
另外,這次的漢能事件帶出了關聯交易的問題。香港有不少上市公司都是家族企業及國企,由單一大股東控制,而小股東的利益未必受保障。
由於關聯交易普遍跟大股東及管理層有關,他們當然會小心翼翼地處理,而對關聯交易「走漏眼」亦是審計師的常見失誤之一。粗略而言,關聯交易大概能分三大類:
一、提供融資
例如為大股東提供貸款,為沒有上市的系內公司提供擔保。
二、谷大賬目
例如並沒有披露與關聯公司的關係,將虧蝕的資產以成本價轉移至SPV當中。
三、轉移財富
例如上市公司高價買入大股東的私人業務,大股東的關聯公司為上市公司提供諮詢及收取顧問費。
監管關聯交易有其難處,例如,當一間公司的獨立非執董通常是大股東找回來,他們到底又能有多獨立?獨立董事是否具相關的專業知識?如果關聯交易涉及到買賣資產(例如礦或某項科技的專利權),股東又能否衡量該資產的價值?核數師在審計過程中又能否找齊關聯交易的各個文件及收據,在賬目上呈現事實的真相?
中國人是否如成龍所言「要管」,筆者不予置評。至於關聯交易,就算不容易,監管機構亦應該好好管一管,保障一下小投資者的利益。

Wednesday 20 May 2015

開放金融體系如學騎單車

最近幾位投資界的巨星不約而同認為,債市牛市已經到尾聲。美國10年孳息在3個月(2月2日至5月11日)上揚60點子,而TIPS同期則升了37點子。德國10年孳息在4月13日至5月18日升了58點子,而同期與通脹掛鈎債券則升了48點子。翻看歷史,美債孳息其實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3至8%的範圍內上落,孳息正常化理應不讓人意外。
抨干預中美皆雙重標準
港府的前高級財金官員梁鳳儀撰寫了《失序的資本》一書,從亞洲的角度陳述美國財金政策的影響。該書屢次批評美國量寬令「失序的資本」四散遊走,左右新興國家的金融穩定。梁鳳儀認為美國是雙重標準,一方面批評內地干預人民幣滙率,另一方面自己又進行量寬壓低美元。內地在2009年推出4萬億人民幣的救市方案,其實亦影響了香港的金融秩序。北水不但南下推高樓市,現時更暴力式炒股,在香港製造資產泡沫。按照梁鳳儀的邏輯,內地一方面指摘美國擾亂國際金融秩序,但自己卻又擾亂香港的秩序,豈不是同樣雙重標準?
在過去幾年,金管局在樓市的上升周期引入逆周期措施,試圖減低潛在泡沫的影響。梁鳳儀將金管局的積極性與聯儲局的被動性作對比,並指後者沒有好好防範次按泡沫的風險。
常言道: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。當香港的民眾不能從銀行取得房貸,他們便從監管遠較寬鬆的「財仔」借錢,而這可能反過來會增加系統性風險。再者,監管機構又沒有水晶球,憑什麼斷定什麼是泡沫,什麼不是泡沫,什麼時候應該介入?
監管機構勿做怪獸家長
梁鳳儀認為美國政府不拯救雷曼是個錯誤的決定。香港政府並非民選出來,自然可以視民意的高低如浮雲,在高鐵和機場「三跑」事件上一意孤行,對我們這些納稅人的意見愛理不理。
港府在這個畸形的制度下可以無視這些壓力,但美國的官員能嗎?另外,美國亦鼓勵冒險精神,不會隨便像內地般為企業「包底」,以免企業在家長式管治下長不大。這種思維模式的差異,便清晰地在內銀及美銀身上反映出來。
開放金融體系其實跟學騎單車差不多,太怕跌倒太怕痛,就很難學得會。監管機構只要確保金融機構在騎單車的過程中不跌死便可,沒必要做怪獸家長。

Thursday 14 May 2015

大笨象遷冊有「扭計」嫌疑

近來滙豐控股(00005)新聞不斷,疲弱的股價開始有起色,連大笨象亦有翩翩起舞的時候。現在坊間有關滙控的報道大致上可分為三大類:①擬出售低回報業務;②考慮遷冊至香港;③英國零售業務將要在2019年前分隔。滙控第一季業績平穩,稅前盈利按年微升4%。要推算這隻大笨象會跳舞多久,便要從上述3點着手。
出售偏低回報資產
首先,龐大的環球企業基本上每隔數年都會出售一些股東回報過低的業務。坊間盛傳將出售的3項業務分別為巴西、墨西哥和土耳其,三者合共佔滙豐risk weighted assets的7%,2014年稅前虧損為1.4億美元。滙控第一季股東回報為11.5%,但出售上述業務的幫助畢竟有限,對將近2000億美元的市值影響相對較微。
其二,滙控考慮遷冊的舉動大有「扭計」的嫌疑,企圖在分割英國零售業務時有更多「着數」。管理層堂皇地指考慮遷冊是基於股東壓力,因為英國的銀行徵費自2011年推出以來已經上調了8次,蠶食集團的盈利。在剛剛的年會上,有高達四分之一的股東就管理層薪酬投反對動議,滙控如果真的回應股東訴求,管理層理應先減減人工再說。
遷冊還有種種技術上的困難,滙控在70多個國家的銀行牌照都可能要重新申請。另外,金管局現在只有約700人,如果要監管整個滙豐集團,細看她在各國的Basel 3 Internal Model,便必然要大幅擴充。滙控的資產負債表已經是香港GDP的8倍,萬一有什麼「冬瓜豆腐」,絕對是too big to fail。
撇除這些技術上的困難,滙控遷冊至香港亦有其好處。怡和在1984年中英談判時遷冊百慕達,一則是減低政治風險,二則是避開華資的狙擊。常言道:「官字兩個口」,商人是鬥不過官的。在英治時期,滙控是半官方機構,而滙控在1992年收購Midland Bank後便遷冊至英國,在20多年後風水輪流轉,滙控反而被英國的監管機構處處限制。
既然留在英國「無着數」,倒不如遷冊至香港,納下投名狀,主動向中央投誠。早在2006年,滙控已經明言希望在內地上市。內地股市估值高昂,錢多人儍,如果能在上海集資幾百億人仔,滙控便會有本錢在內地重拳出擊,擴展業務。
依筆者愚見,滙控正在中英兩國之間遊走,看看哪一邊條件豐厚,然後再討價還價。反過來看,內地金融機構如果有滙控做盲公竹,走出去亦事半功倍。在過往30個交易天,滙控每天平均成交量為24億元,僅為大市成交的1%至2%;在內地資金「暴力式炒股」的格局下,引入這些內地股東比任何集團重組都更能改善股價表現。
分隔零售仍可講價
其三,分隔英國的零售業務其實頗為複雜,坊間初步傳出的方案是將零售業務的總部搬去伯明翰。滙控如果把零售及投資業務分隔,這不但會增加成本,投行業務的融資成本亦會上升,令整體的股東價值下降。監管機構初步的口風是兩項業務要有獨立的資產負債表、管理層及董事局。滙控已經明言,不希望失去零售業務的資本調動及派息的控制權。由於相關法例的細節尚未定下來,滙控相信尚有討價還價的空間。
滙控在英治時期能夠在香港茁壯成長,與其無孔不入的政經網絡大有關係。手段高明的大笨象遊走政商之間,當然毋須「揸支槍,去打仗」。

Wednesday 6 May 2015

一田如上市 還能出個莊偉忠?

以前筆者還是分析員時 ,每天都花大量時間分析財務報表。後來,當我轉職到一家企業,參與其日常運作及管理後,便漸漸覺得分析報表對預測未來的業績並無多大幫助。
傳統的金融教科書教我們估值時要看盈利及現金流,而金融從業員亦金睛火眼地看着這些數字,並每季調整他們的預測。不過,財務報表畢竟是難以將一盤生意的質素反映出來。
毋須看報表做人
假設有一家公司只是單靠一個分銷商,從營運生意的角度而言,管理層理應四出尋找新的分銷商,從而分散風險。從報表的角度而言,該公司如果派更多佣金予分銷商,這卻可能在短期內推高銷售額,將賬目「變靚啲」。上市公司由於有股東的壓力,報表永遠都備受關注,要撇掉這些急功近利的惡習需要莫大的勇氣。
在剛剛這個長周末,筆者拜讀了一田百貨行政總裁莊偉忠的新書《不開會的CEO》。當坊間齊聲歌頌莊偉忠的管理哲學時,筆者想指出一點:一田百貨並沒有上市。一田只是新鴻基地產(00016)眾多投資中的其中一項,主席郭炳聯難以鉅細無遺地監察着一田的業務,這便正好有空間讓莊偉忠的管理哲學大放異彩。
莊偉忠三番四次強調做生意要公平,要顧及各方面(員工、顧客、供應商)的利益。短期內,一家公司能從壓榨員工及供應商而增加利潤,但長遠這當然是不可持續。
「鬥邊個最快樂」背後的經濟邏輯正正是要提升整盤生意的可持續性,但這卻不會立即在業績裏反映出來。其實,筆者相信大部分管理層都希望這樣做,但關鍵是股東及董事會能否給予他們空間。一田的3%銷售增長目標除了能減少內耗,亦能讓管理層作出真正對公司長遠有利的決策,毋須看報表做人,背後是有莫大的智慧。
無為而治非萬能
另外,莊偉忠放權予下屬的管理哲學,跟中原地產創辦人施永青提倡的無為而治不謀而合。筆者認為書中並無提及的是,無為而治的先決條件是公司員工普遍都忠誠正直。香港的公民素質這麼高,要無為而治當然無難度。不過,這是否放諸四海皆準,尤其是在一些新興市場當中,則值得商榷。
無為而治除了能減低管理成本,更重要的是能夠鼓勵下屬,並且借助整個團隊的智慧來做決定。
此外,筆者亦很欣賞一田將「一千件小事加起來,遠勝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大事」的理念。在很多 Turnaround 的情況當中,員工先前經歷了太多起伏,將一千件小事做好正好能讓他們對自己重建信心。新上任的領袖如果談太多遠大的新方向,管理團隊反而會未出發先崩潰。
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。筆者不幸地要為一家上市公司賣命,看到一田這種工作環境,我只能引用網絡上的名句: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的。